離開前，他們把狐貍和剩下的鹿肉都裝進袋子。鹿頭上沒什麽可以吃的肉，但蘭斯還是把它包了起來，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在家裏擺上一個動物頭顱的標本，但鎮上有獵人收集這個，經過加工後它可以作為一件漂亮的裝飾品。

他們往返了兩次才把露營裝備和兩百多磅重的鹿肉全部裝進車裏。開車回到鎮上後，他們先去拜訪了約瑟夫一家，分給了他們一些足以度過整個冬天的鹿肉。

葉群和蘭斯幫著老約瑟夫把鹿肉搬進後院，為了方便保存，在做好一些處理之前，這些鹿肉還不能被放進冰櫃裏。

“你們一定要留下來吃晚餐。”葉群和蘭斯從後院進來，約瑟夫太太立刻把他們推到沙發上坐著，“小家夥，你的爸爸們來啦。”她放下懷裏一直抱著的三明治，“我去給你們倒茶。”

“過來，兒子。”葉群彎腰沖三明治拍拍手，等著三明治像往常一樣撲進他懷裏，“到爸爸這裏來。”

三明治四只爪子踩在沙發前厚厚的地毯上扒拉，瞪著天真無邪的藍眼睛看了他一會兒，無視了葉群期待的眼神，扭頭走了。

葉群：“？？？”

“兒子？？？”他追在三明治屁股後面不停拍手，“嘿，三明治，三明治。”

三明治如同沒有聽見，昂著毛茸茸的小腦袋，啪嗒啪嗒地往廚房竄。

e on，到老爸這裏來。”蘭斯也加入了進來，但三明治同樣不理他，一心一意地想跑進廚房，蘭斯拎著它的脖子把它提了起來，在它鼻子前豎起一根手指，“小家夥，你不能進去搗亂。”

三明治在蘭斯懷裏不停地撲騰，兇狠地汪汪汪大叫。“它不認識我們了？？？”葉群一臉錯愕，十分受傷地說，“不認識你就算了，為什麽連我也不認識了？”

“嘿，”蘭斯控訴道，“給它準備狗糧的可是我，你只是成天抱著它而已。”

他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根火腿腸剝開，三明治立刻撲了上來，前爪費力地搭在他的小腿上，渴望地睜大藍眼睛，伸出粉色的舌頭。蘭斯揚起得意的笑臉：“看吧，它還是愛我的。”

“得了吧。”葉群鄙夷地拆穿道，“它只是認識你手裏火腿腸。”

蘭斯成功地用一根火腿腸引誘三明治主動跳進了他的懷裏，幼犬腸胃相對脆弱，蘭斯只餵它吃了一點點。三明治親昵地用粉色的舌尖舔了舔蘭斯的手背和臉頰。葉群看著它興高采烈的樣子心情覆雜，哈士奇真是相當不認生的狗啊，在約瑟夫家住了兩天就能叛變，用一根火腿腸又能被引誘回來，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混蛋。

約瑟夫太太別出心裁，把鹿肉剁碎做了餡餅，提前腌制過的肉餡裹進外殼酥脆金黃內部綿軟的面餅裏，用新鮮蘑菇一起熬出來的濃郁肉汁輕輕一戳就會溢出來。搭配的萵筍葉拌土豆泥和橄欖油蔬菜沙拉清爽可口，牛肉加上野芹菜、洋菜、番茄櫻桃一起炒制，香煎豬扒外焦裏嫩，香氣撲鼻。

蘭斯說約瑟夫太太的廚藝在鎮上非常有名，何況對於吃了三天幹面包和烤肉的兩人而言，即使普通的農家菜也能他們大快朵頤。

“千萬不要吃太多。”趁著約瑟夫太太去廚房端來魚湯，蘭斯小聲提醒道，“也不要表現出你很享受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葉群疑惑地問，他正拿起一塊餡餅，用餅皮蘸足了肉汁要塞進嘴裏。

“因為……”蘭斯還沒有來得及說完，約瑟夫太太熱情洋溢的聲音已經在餐桌前響起，“瞧瞧你們，”她快樂地掃了一眼桌子上已經被消滅了一半的盤子，放下用抹布墊著的砂鍋，裏面盛著熬成乳白色的魚湯，葉群吸了吸鼻子，忍不住露出陶醉的表情。

“可憐的男孩們，你們一定在山上餓壞了，我再去給你們做些點心，放心，在老約瑟夫家永遠不會讓你們挨餓。”

“沒錯。”葉群還來不及推辭，約瑟夫先生就接過了話，舉起酒杯，滿面紅光地大聲說道，“敬孤星！”

他們配合地舉起酒杯，蘭斯偷偷向他露出一個愁眉苦臉的表情，葉群卻不以為然，雖然餐桌上的食物已經足夠多了，但要再吃掉一些小點心也沒有多難。

很快他就後悔了，約瑟夫太太從廚房端來了一個沈甸甸的銅鍋，撲鼻的奶香讓葉群立刻意識到了那是什麽。這種把奶酪碎揉成一團、用大蒜和烹調香草調味、加入渣釀白蘭地攪拌熬煮而成的奶酪鍋是大部分中國胃的噩夢，粘稠、濃密又粘牙的老酪滋味在葉群心中足以和酥油茶相比。

葉群是個土生土長的北京人，他一直不是很能欣賞外國人在正餐裏添加奶油和奶酪和做法，他並不是完全不吃，適量的奶香別有風味。但這種氣味濃烈的奶酪鍋，對於他習慣了炸醬面烤鴨爆肚涮羊肉和鹵煮的味蕾來說，簡直膩到倒胃口。

在農場裏，他和蘭斯很少吃帶奶油的菜，但現在面對著頭發花白、笑容慈祥的約瑟夫太太，他完全不可能拒絕。

“呃，約瑟夫太太……”葉群立刻制止了蘭斯要說下去的話，他忍住濃烈的奶膻味帶來的不適擠出一個微笑，“真是豐盛的大餐，快請坐下來和我們一起用餐吧。”

約瑟夫太太笑得瞇起了眼睛，她喃喃地說：“那可不行，男孩兒們，烤雞馬上就要好啦，我得去翻個面。”

葉群痛苦地和蘭斯對視一眼，他們對點心這個詞的含義是有什麽誤解。

美味變得味同嚼蠟，他們艱難地吃完了烤雞後，約瑟夫太太在圍裙上擦擦手，語氣愉快地說：“藍莓派馬上就好，自己家種的藍莓，保準鮮甜可口。”

葉群和蘭斯不得不求饒，但約瑟夫太太卻信誓旦旦地說：“別客氣，男孩們，我知道你們到底能吃多少，老約瑟夫在你們這個歲數的時候，還可以再吃一個豬肉餡餅。”

比不了比不了，葉群驚恐地看著腰圍大概有兩個水桶那麽粗的約瑟夫先生，想給他們跪下了。

“沒錯。”約瑟夫先生讚同地附和著，濃密的胡須隨著他洪亮的嗓音抖動。他舉起手裏的酒杯，“敬伍德蘭最好的廚師——拉娜！”

約瑟夫太太難為情地靠在丈夫肩膀上，具有得克薩斯特色的紅臉蛋上露出嬌羞的笑容，葉群絕望地捂著肚子，他在此刻無比希望三明治能瞬間長大到可以吃下一個完整的藍莓派。

這頓晚餐之後，葉群覺得他未來幾周都不會想吃肉了，但狐貍肉需要盡快處理，否則就會變得又老又幹，失去了原有的風味。第二天，他們還是按照原計劃去拜訪老傑克。

蘭斯在前一天晚上，按照老傑克的指示，把那只可憐的狐貍剝皮取肉，摘除內臟，清理好後綁在在農場後面的小湖泊引出來的支流裏浸泡了四個小時，撈出來晾幹，用袋子包裹起來吊在屋外。第二天他們走之前，蘭斯把狐貍肉從門廊上取下來，連同昨天放進保鮮盒的狐血和一百磅的鹿肉一起帶走。

老傑克家住在北邊，靠近埃爾帕索的地方。這一帶荒無人煙，視野裏唯一的建築就是老傑克的小木屋。

據蘭斯說，老傑克是個帶有傳奇色彩的獵人，他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得克薩斯人，童年時期他在加拿大北部的育空長大，那裏人跡罕至，住民們大多散落在野外，育空人自然練就了非比尋常的狩獵能力。成年後老傑克成為一名流浪歌手，帶著他的吉他從加拿大一路來到美國，在一只棕熊嘴裏救下了一名得克薩斯姑娘，自己則被抓瞎了一只眼睛。

現在他已經七十五歲，依然精神矍鑠，老一輩的德克薩斯人也都還記得他當年獵熊的事跡。當年老傑克憑著此事名噪一時，並贏得了被救下的那位姑娘的芳心，從此定居在這裏。以前他們住在鎮上，他的妻子去世後，也許是不想觸景傷情，老傑克從鎮上搬走，在靠近埃爾帕索的地方獨自建造了一間木屋。延續了育空人的天性，他經常會上山去打獵，蘭斯曾是這間孤獨木屋的常客，老傑克非常喜歡他，傾盡所有地交給他狩獵的技巧。

木屋坐落在一座矮坡上，風格簡單粗獷，用一根根圓木搭建而成。屋外有一個簡陋的的羊圈，裏面零星養著幾只綿羊。

蘭斯把車停在離木屋十碼遠的地方，從後備箱扛下裝滿土豆、面粉、蘆筍、玉米和西紅柿的麻袋。老傑克年紀大了，去鎮上采購很不方便，蘭斯會定期給他帶食物來。

門框上掛著一副巨大的鹿角，他們敲了敲門，屋裏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ing”。很快門打開了，老傑克頭發花白，右眼帶著一只黑色眼罩，看起來像一個老海盜。

他看到葉群後挑起了粗黑的眉毛：“臭小子，你可沒告訴我你帶來的會是男朋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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